日落月升,火光照的城内外一片血红,像是一个巨大的铜炉在熔炼人世阴阳。
被留后备兵的,是临时征集来三千余名丁壮,仓促间虽只调集了五百也足以夺回城门,因此人人信心十足,脚步迈得飞快。片刻之后,就与城门隋军迎面撞在了一起。
锵!锵!锵!照面之际,刀光闪烁,血花迸溅噗嗤洒落。数十颗头颅滚落地下,半数官军半数义军,或惊恐或麻木,死不甘心。
“啊!——杀——!”惨叫乍起,不绝于耳。第一轮交锋,青巾义军就倒下一片,仓促上阵竟然不敌。隋军刀盾齐齐施展,横冲直撞,从尸体中踏过,继续进攻。盾,像一片铁墙,蹦蹦蹦凶猛前推。刀,似丛林突起,一柄又一柄,寒光闪闪,步步紧逼。
两军相逢的瞬间,刘泗就察觉不妙。立时传下命令,将投枪营和仁勇营披甲人马一齐派上前去。
三百尖兵打头阵,誓要报仇。然而隋军的气势正盛,大黄莫字旗下一队队黑狼营刀盾兵像是草原上的灰狼一样,凶猛撕咬,不但抵住义军反扑,反而朝两侧义军兵马薄弱地方杀去,每冲到一个地方就是一片杀戮,义军败退的竟然站不住脚。
“擂鼓,左右两营一起上去,磨死官军!”刘泗看得火起,拔刀挥兵就冲,投入了第二轮的预备队。
“是!”左营司马张桂和右营司马徐七答应一声,立刻带领麾下人马填上。
又是七百余人,与官军厮杀在一处。那群忽然法力,他们仰头发出一阵咆哮,然后以更加迅猛之态势聚集成一个陈列,互为依靠,继续向前进攻。
“冲过去,杀散他们!”莫猴子纵兵大战,龇着牙凶相毕露,抽出腰刀,喝令督战。
紧跟着,城外的隋军后续兵力也快速移动,一边往城内冲,一边喊着号子,并且高叫着:“入城,入城,金钱美女,谁抢到就是谁的。必胜,必胜,必胜!”那一个个口水直流,对城内的财富垂涎三尺。
“投枪营,准备,一二三,杀!“贺磊的声音骤然拔高,两百投枪营将士列成三排,猛地从背后拔出一支短标枪,奋力投掷向正前方。
嗤嗤嗤,仿若流星坠地,标枪呼啸,两百根短枪映着火光,带着死亡之力瞬间没入进击的隋军阵中。
最前面的一队隋军有的被两根,有的被三根射中,当时就扑倒在地,气绝身亡。嗬嗬嗬,有受重伤者惨叫,捂住受伤部位,大哭大笑,却挽不回即将逝去的生命。
“杀隋狗,守住城门!”刘泗从随从手里夺过将旗,奋力前冲。
被隋军镇住了的义军重新恢复了士气,纷纷举着大刀长矛,迈过同伴们的尸体,前仆后继冲向官兵。
城破则死,刀山火海,唯有向前。
风向逆转,莫猴子亲自上阵厮杀,不甘心就此失败,试图挽回大局。火光中,有血肉之躯体被点燃,焦臭之味四溢。厮杀中,一个接着一个义军士卒倒下。
一队队义军将士上前,流血而亡。又一队头扎青巾的将士补上,热血染红了黑盾,在夜空下变得灼热无比。然后是下一队,再下一队,宛如蚍蜉撼树,却无一后退。
热血,与火焰一样燃烧起来,在城门口逐渐扩大,烧到哪里,就将地狱的烈焰,带到哪里。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留下生者在炉火中挣扎。
官军的黑狼营精兵将刀盾配合的天衣无缝,冲进了义军队伍中,疯狂抢占城门。他们手中的刀都是百炼精钢打造,每一轮挥动,都能坎倒一大片的义军。他们手中的盾牌坚硬厚实,不但能挡住义军将士的攻击,还能兼作兵器使用。每一轮前推,都将对面的义军儿郎推得阵型混乱,脚步难稳,接连后退。
而义军将士则在田立三,贺磊等带领下勇猛冲锋,殊死抵抗。鱼鳞甲防不住,就不妨,纯粹以大刀长矛刺击反攻。盾牌破不开,就用身体撞,用人命堆,亡命攻击。双方在狭小的城门口,近距离挥舞兵器拼杀,试图打败对方。每一刻,都有人丧命。
赵元奴冷酷的下令全军抢城,大旗催战,宛若怪蟒出动,狰狞而凶恶。
弓箭营五队射手大步上前,依照号令拉开角弓,搭上羽箭,不分敌我攒射。
嗖嗖嗖,羽箭乌压压地飞上半空,又猛然扑下来,射倒大片士卒。很快,又是一片黑沉沉的箭雨,遮蔽城头。
一片是黑灰,一片赤红,另外一边则是黄色,还有一边是耀眼的神青。这就是战场,血火滚滚,浪花淘尽英雄。
望着眼前烟火蒸腾翻滚的箭雨血雾,刘泗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圆睁。此时,他也成了敌我将领中,唯一一个可以观看到战场全貌的人。
他看到官兵举着腰刃和盾牌,像捕猎一样,将义军军将士成队地猎杀。他看到后面官军弓箭手从外面杀入战场,手中弓箭乱射,将城头的周大牛,城下的田立三等人,打得节节后退,狼狈不堪。他看到义军将士伤亡惨重,兀自死战不退,用血肉守卫最后的城门。他看张桂从断手里抄起横刀,猛地重新举着,呼喝酣战,随后殁在人群里。
又一阵厮杀掠过,义军青色战旗几乎被吞没。当视野重新恢复清晰的时候,他看到城外的赵元奴在不停地挥舞令旗,将一个又一个进兵夺城的指令下达,令旗催战,隋军大举出动,杀向了正在焦灼的北城门。
当面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隋军如涨潮的海浪汹涌的铺了上来,即将淹没全城。
局势危若累卵,战场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
“杀上去,杀上去,城破了我们都得死啊!”刘泗大呼,一手擎着劉字青色大旗,一手挥舞大夏龙雀神刀,仿若一头发狂的青龙,于危难之际奋勇向前。
“向前,向前,杀过去!”他举刀砍翻三名隋兵,带起了其他义军兄弟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