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主子说,是要回塞外……”
朱樉呼啦站起身来,朝外去,江宏盛跟在身后,抬起宽大的衣袖掩住自己忍不住咧开的嘴。朱樉正欲推门,却猛然止住脚步,清了清嗓子道:“走就走呗,反正她也不愿意留在着儿。”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有点生硬。
江宏盛有种阴谋失败的挫败感,想了想说:“王爷,这要是一回塞外,可就回不来了。”
“你怎么这么多话!?”转身回到床上,“传人,本王更衣。”
秦王和秦王妃的早膳依旧是分开吃的,一向食欲不错的朱樉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只对准了一碟小菜吃个不停,其他的菜连看都没看一眼,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饭,有人来伺候浣手,江宏盛递过手巾,见朱樉心不在焉的擦了几把,便出了殿门。今日本是要去较马场骑射的,自有宫人将预备好的弓矢之物抬了出来,江宏盛也吩咐备好了马,这才躬身道:“王爷,马备好了。”
朱樉却只唔了一声,转身见寝殿的隔扇门紧紧的关着,便伸手理了理腰间的玉佩,宫女见了忙上前替他理平了。江宏盛心中暗笑,故意道:“想王爷今日较射也要一日的功夫,待王爷回来,王妃估计已经离宫了,”说到此处,偷眼瞧了瞧朱樉,见他看着寝殿大门似是有些发急,便催促说:“王爷,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朱樉终是挥了手,斥了他一句:“催什么催,本王心里有数,误不了事,你们先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秦王所欲何为,只那江宏盛偏凑上前去,涎着脸道:“王爷,不是奴才崔您,是这时辰不早了。”
朱樉瞪了眼睛,不耐烦道:“我说话你没听见?本王还有事儿,你们都去宫门那候着去。”
江宏盛憋着笑,单膝跪地应了声:“是。”便携众人出了宫门,抻头一看,朱樉正在寝殿门前踱步转圈呢。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这是个问题。
其实,王宁贞要走就走呗,自己想来都是不想见到她的。虽然她并没挨着自己什么事,虽然她从不矫揉造作,虽然……虽然仔细想想她没什么特别让人讨厌的地方,甚至还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想着送药,甚至她最近还变得大度了,但是自己依旧不喜欢她,不是吗?
所以她走就走吧。
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又响起江宏盛的话“这要是一回塞外,可就回不来了。”是啊,真要是回了塞外,还能回来吗?
这半年来,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真要是王宁贞走了,谁和自己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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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南归,已是丹枫迎秋的时节,有风吹落了殿旁榆木上的黄叶,飘飘旋旋的散在琉璃瓦上。朱樉犹豫半晌,终是伸手推开了寝殿的隔扇门。外堂里并没有人,只那迎着门的案子上摆着一盏青瓷的菊花茶,此时扔莹莹的腾着热气。缘儿听门声,迎了出来,见竟是秦王到此,颇有些意外,忙倒身施礼。朱樉心不在焉的扬了手:“起来吧,你主子呢?”缘儿垂头回:“王妃在内堂。”
作者有话要说:
朱樉唔了一声,抬步往里去了,挑了挂在隔扇上的帘子,见王宁贞正坐在朱漆镂雕的大床上拾掇东西,脱口便问:“你这就走?”
王宁贞这才抬眼,见是朱樉,只点头应了一声,也未答话。朱樉只顾在地上转圈踱步,见宁贞已是吩咐了缘儿将收拾好的包裹挪出去,终是沉不住气,嚷道:“你这人怎么全无礼法,谁叫你走的?”
王宁贞一愣,有些羞恼:“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你究竟要怎样?”
朱樉憋了没话说,硬挺了脖子:“你这一走算怎么回事?”
宁贞咬着嘴唇道:“我留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说着便要出门,朱樉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别无他法,只得跟在宁贞身后一同出了殿门。
宁贞见他紧随,猛的止步转头:“别跟着我,你说的对,我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住在秦王宫的寝殿里,害的你天天住在侧殿里,现在我把寝殿倒出来,你愿意住就住,你愿意找谁进来住就找谁进来住,与我无关。”
朱樉见宁贞真的要走,也发了急:“谁说你不能住寝殿了?你本来就是秦王妃,你不住寝殿你住哪?”一把拉了她又说,“以往我是有些过了分寸,那是冲着父皇逼我成婚,其实与你无关的,对着你一个姑娘家混闹,确是我的不是。”
王宁贞仰头瞧着朱樉,见他垂头又道:“若是你不愿住在这儿,便是走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好歹共处一场,这个便给你留着,也算个念想。”说着便将腰间玉佩解下塞道宁贞手中。
王宁贞手握玉佩,满心不解,挑眉歪头:“不是你说叫我挪出去的?”
朱樉急的涨红了脸:“我何时叫你挪出去了?”
“江宏盛昨儿晚上来传你的话儿,说今天一早便叫我挪出去。”
“啊?”
两人呆愣半晌,转头齐声狠狠喊道:“江宏盛……”
朱樉恍然,三步两步跨到宫门前。垂花门后一大群宫人嗤嗤笑出声来,见秦王到了近前,忙憋了笑侧身将江宏盛让了出来。
江宏盛见着形势不妙,忙往怀里摸,还没等摸着信,只觉一阵呼吸不畅,原是被朱樉揪着脖子提了起来:“咳…咳…王爷,您听我说……”
朱樉将他提到宁贞跟前,吼道:“你小子究竟怎么回事?”
江宏盛一把将怀中书信掏出,捧道朱樉跟前:“王爷,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干,都是徐家小姐叫我干的。”
朱樉狐疑的拆开信,匆匆将信看了一遍,才明白过来。原是仪华知他二人本无怨恨,不过是两人性子皆强,又挨着面子不肯和好罢了,才差使了江宏盛演了这么一出。
两人不觉面上发烫,朱樉又觉得脸面过不去,免不了教训江宏盛一顿。宁贞在一旁略觉羞涩:“王爷别责罚他,他不过也是好心。”朱樉支吾半晌,终将手一抬:“还不快滚。”江宏盛忙起身,满面赔笑:“谢王妃,谢王妃。”朱樉一瞪眼睛:“你小子,是本王绕了你,你倒谢起王妃来了。”江宏盛咧嘴谄笑:“两个都是主子,又是一家人,谢谁都是一样。”说罢一溜烟跑的远了。
这年冬天来颇晚,立冬已有半月,才渐渐冷了下来。冬雾越发的厚起来,白茫茫一片,不远处的青瓦翘檐只隐隐显出灰白色的轮廓。有风顺着半敞着的棂格锦扇门吹进来,叫人觉得湿冷。屋里的案子上,纱灯稳稳的燃烧着,从上面隐约拢去一层烟来,股股脱脱。朱肃盘膝坐着,一手搭在朱棣的手腕上,半晌笑道:“气机不畅,经脉涩滞。”
朱棣撩了他一眼:“尽说玄虚的,直接告诉我,我这是病了?”
朱肃笑着摇头,不答反问:“四哥这是胸胁胀闷,肝气不舒,大婚将至,正是人生得意之时,何事竟叫你如此情志不舒。”朱棣自嘲的笑道:“正是因为大婚才情志不舒。”
朱肃探了身子,低声问:“说到大婚,我倒是不明白,四哥你这样处心积虑的要与徐家联姻,为了什么?难道你愿意为了徐家长女,就往漠北那地方去?”
“父皇早有意定都西安府,若是咱们兄弟就藩,西安便是首选,再不也要是太原,怎么也不能是北平。”
朱肃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西安是汉唐之乡,太原北临塞外,看起来都比北平强,但是老五,大家都忘了,蒙古人想要东山再起,首先窥视不是太原,不是西安,而是北平。父皇改大都为北平,就是想震住那里的王气。蒙古人的百年京师,这其中的盘根错节,远不是西安和太原能比的。若是说哪里最需要人去守疆,那就是北平了。”他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都要分封各处就藩,兵力自然会有所偏颇,若我所料不错,北平必定是父皇安插重兵的地界。”
朱肃微微蹙眉点了头,半晌才道:“不过便宜了老三,那天涉猎我总觉得蹊跷,明明那雪狐……”话未说话,朱棣将手一摆:“无凭无据,不可多言。”朱肃这才叹了口气,托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徐仪华半死不活的躺在软榻上,呆呆的看着天棚上的藻井,屋子里极静,听得见门外小九和程英低低的说话声,和铜钩子拨挑炭火发出的声响。仪华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样被软禁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自己的生意也都被关了,手里除了坑了常云月那点银子,也没有太多钱,自己的爹娘可咋办?娘又在不停的生啊生的,拖家带口,可怎么跑?
越想越泄气,仪华甚至觉得自己活的特失败。猛的翻身起来,叫进小九和程英。她得商量一下,自己不能总这样下去,手里攥着一笔可以启动的资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等着?那可不行。
这事儿还不能和家人商量,要是和娘说,谢氏一定觉得自家闺女疯掉了。好在程英和小九久在自己身边,已经被自己熏陶的差不多了,索性找她们商量一下。
这年头得想办法钱生钱,人家马云攥着一笔钱开了淘宝,然后就发了,自己也得琢磨琢磨!要不组个团队,也干点贸易?
对,就干贸易!
平等互愿的前提下进行的货品或服务交易!
话一出口,程英就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成不成,堂堂国公爷家的大姑娘,去为商?怎么说出口?”
仪华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这个时候人就是看不起商人的,尤其是朱老板接管了这里之后,就更不待见商人了。仪华觉得这和朱老板幼年的经历有关系,想当年朱老板还没改名的时候他的职业是农民,儿商人就往往比较有钱。可惜有钱人都不可怜他,从来不对他提供帮助,以至于他们家老老小小饿死好多。
嗯嗯,重农轻商,就是这个特点。
“莫不如置些地,就算姑娘不愿意找人去种,咱也可以租出去,找些佃户来,年年收租,这不也是生银子的路?”程英觉得这个法子才是最可行的。
小九再一旁也不言语,只垂头听着
“当收租婆?”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赚钱是为了什么?我要卷着银票跑路,难道我能把地皮也卷起来?置办不动产是不明智的。而做生意就不一样,把一件东西从这里运到其他地方,那就赚银子了。比如南方极平常的果蔬运到北方,那就能卖个好价钱。这里的丝绸若是能运到邻国,那就发大财了!
问题是交通部便利,耗费人力财力太大。做出口贸易?朱老板有命令,片板不的下海!这里不出外不进的,活脱脱一闭关锁国啊!?
先不说仪华个人能不能发财,就是抛出小利,想想国利,这也是万万行不通的!邓爷爷说:发展才是硬道理。你跟这搞闭门造车,能知道埃及艳后吗,能知道凯撒大帝吗?整天对着镜子自己看自己,总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在自己眼里永远都是天朝大国,这样下去早晚有要完蛋!最后被一打猎卖皮货的给灭了。
……
这么一想,打开国门干贸易是必须的!自己改变不了朱元璋,总能自己先趟趟水吧?嗯哼!咱大明地大物博,海岸线长的很,随便找个地方,下下海,卖卖东西,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被人发现的吧?
大定了主意,仪华也不顾及程英一副被雷劈过的神色,毅然决然的筹划起了自己的海外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