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好吧,上校先生!”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席尔瓦转过身,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正是刚才那个为了赏钱上桅杆的汉子,不过他此时已经浑身是血,右腿膝盖以下已经不复存在。他看到席尔瓦转过身来,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发发慈悲吧,少校先生,神甫,看在上帝的份上!”
席尔瓦看了胡安神甫一眼,神甫微微的摇了摇头,地上那人的伤势太重了,在这条已经没有桅杆的破船上是没有办法救治他的。席尔瓦走到那人身旁,单膝跪下,拔出匕首抵在左胸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之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谁!“
那汉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的光:“多谢您,少校先生!我叫雷斯托,住在马尼拉胡安教堂的旁边,家里有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很好,我会把我会把那两百皮斯托尔送到的,向神甫忏悔吧!”
那汉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胡安神甫,低声说了几句,神甫听完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低声道:“我代表主,赦免你的罪,阿门!”
那汉子的眼中露出了喜悦的光,这时席尔瓦猛地一用力,匕首从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间刺入,直穿心脏。那个叫做雷斯托的汉子身体一阵抽搐,随即眼睛里失去了神采,不过脸上还带着一丝安心的笑容。
席尔瓦拔出匕首,在鞋底擦了两下,站起身来,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一旁胡安神甫问道。
“向仁慈的主与圣母祈祷!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得了!”
岱山岛、崇福庙,这寺庙不过是数年前所建。故墙壁门梁看上去还是崭新的,王兴国等打了胜仗后,由于风浪大作。众人不敢乘船回大陆,便在这崇福庙住宿一晚。准备等第二天风浪平息了再走。
“王千总果然用兵如神!”柯从文笑着将酒杯往王兴国面前一送:“此番平定海贼,本都司是一定要上奏朝廷,为你请功的!”
“不敢!”王兴国有些犹豫的看着杯中的美酒:“大人,其实我们这次只是斩杀了几十个水手罢了,贼首船舶都还在,这酒还是等到事情了了再喝吧!”
“诶!”柯从文已经喝了四五杯入肚了,已经有了三四分酒意:“水手也好,军士也罢。都是洋夷,送了首级上去,还能有人说我杀良冒功不成?再说海上如此大的风浪,贼人十有八九都喂了鱼了,我说他是海贼就是海贼,还能有人敢说他不是?这酒浅的很,王千总是西北男儿,便是喝个两三斤又值得什么?”
“这个!”王兴国顿时哑然,正如柯从文所说的,若是其他海贼。与文官关系不好的,还能说你一个杀良冒功,可这些水手要么高鼻深目、要么肤黑如炭。长得和传说中的昆仑奴一般,与大明百姓差之甚远,这个帽子绝对扣不上来。按照俘虏的口供,这些红毛夷的大船还没有修好,停靠岱山岛本就是为了修船,这么大的风浪便是普通船也承受不起,何况是一条还没修好的破船,多半是已经沉了。面前是好酒,这柯都司虽然打仗稀烂。但为人却是可喜,好歹人家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自己又何必硬挺着呢。想到这里,王兴国举起酒杯。恭声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就斗胆了!”说罢,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好,王千总果然是海量!”柯从文击掌笑道,他拿起酒壶又给王兴国倒了一杯:“好事成双,好酒也要成双,王千总,再饮一杯!“
王兴国一杯酒入肚,顿时觉得口滑起来,他本就是个好酒的,今日得了机会,又没有旁人规劝,更是喝得痛快,不一会儿,就七八杯酒下了肚。他们喝的是绍兴的黄酒,虽然入口顺滑,不似北地酒性子那么烈,但后劲却大。不一会儿,王兴国便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忍不住打起盹来。柯从文一旁看的明白,赶忙叫来外面的贴身仆人,服侍王兴国躺下休息。
柯从文独自坐在屋内,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残酒,靠窗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只烛台,两只蜡烛上摇曳着明黄色的光,窗外传来大雨冲刷着墙壁和海风掠过山顶树林的声响,从窗缝里透进来的冷风吹动着蜡烛,时明时灭,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阴晴不定。
“老爷,王千户已经睡下了!”仆人向柯从文唱了个肥喏,可是柯从文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呆坐在那儿,皱着眉头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那仆人见状便倒退了两步,到了房门正想转身出去,却听到主人的声音:“且慢,过来陪我喝几杯酒!”
“老爷——“仆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柯从文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马札:”坐下!“
“是,老爷!”仆人小心的落下半边屁股,先给柯从文倒满酒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柯从文一口饮尽,仆人赶忙替其加满,柯从文又一饮而尽。那仆人见状,小心的问道:“老爷,您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柯从文点了点头,将那酒杯又凑到嘴边,一倒才发现是空的,恼怒的往桌子上一顿,那仆人赶忙倒酒,口中问道:“今天不是打了大胜仗,将那红毛夷海贼打的落花流水,光是首级就有二十多枚,老爷有啥烦恼的呢?“
“哎!”柯从文叹了口气,将酒杯凑到嘴边又放了回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这次的事情是了了,可下次呢?没有红毛夷海贼,要是有什么倭寇、弗朗基海贼、闽贼啥的呢?我又拿什么去应付?总不能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王千户吧?”
“老爷,您可以练兵呀,您是浙江都指挥使,两浙卫所皆为您的属下,只要精选士卒。严加操练,那些海贼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