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目前还能清晰感受到的唯有心跳声以及呼吸声了。
唯一清晰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在脑海中震耳欲聋。
他本能地配合着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竭力将沉重的眼皮揭开。
光线随着眼皮的逐渐揭开,漏向绪方的眼帘。
在眼皮逐渐睁开时,绪方也感觉到自己的各项感官都在返回自己的身体。
率先回到身体的,是触觉。
冰凉的雨珠,拍打在绪方的脸上、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其冰凉的触感,让现在意识仍正模糊着的绪方感觉舒服了不少。
刚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将天与地隔绝的厚密乌云,以及磅礴的雨势
——我这是正躺在地上?
第二项回到身体的感官,是听觉。
啪嗒,啪嗒嗒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快!快跳进海里!”
木头爆裂的声音、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抱持着“怎么回事?”这一疑问的绪方仰起头,向四周看去。
视线刚瞥向自己的四周,周围的景象便让绪方仿佛在昏沉的醉梦中,听到一记在他耳边敲动的响亮钟声那样,不由自主地呆住了。
火,到处是火!
熊熊的火光忽明忽灭地闪耀,冲天的火焰如云霞般染红了波澜壮观的海面。
火势之大,让这磅礴的大雨都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将其熄灭。
滔滔巨浪中,一片片烈焰飞腾,颤动,爆裂,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化为一朵朵艳红之花。
这朵朵红花点燃了波涛汹涌的大海,照亮了雾霭阴霾的云层,火光之盛,令人只感觉太阳与其相比,都要稍显逊色。
威武的日辉丸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艘威武的战舰,这时已自中间部分,断成了2截。而绪方现在就在前半截残骸的露天甲板上。
不论是前半截残骸还是后半截残骸,都已被大火所侵蚀。
而与日辉丸撞作一块的葫芦丸,也受到了爆炸的牵连,船头被大火包裹着。
不慎让火苗沾到身体的船员,发了狂似地在地上打滚,侥幸没被火焰给烧到地船员们,则是不断惊恐地嚎叫着,跳入海中着,逃生着。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没那个机会去拍熄身上的火苗或是跳入海中逃生了。这些人要么是变成了焦黑的尸块,要么就是变成了已经认不出人样的碎块
随同着听觉一起恢复的,还有嗅觉。
木材被焚烧的焦臭味、人体被烤炙的诡异肉香味种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
最后回到绪方体内的感官是痛觉。
因为被眼前之景所震,所以绪方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现在正痛得厉害。
各个部位都在传出撕裂般的疼痛。
肠子像是拧成一团,胃也翻转了过来。
四肢尤其是左臂疼得让早就习惯了受伤、习惯了疼痛的绪方都不禁神情骤变。
他低下头,查看着自己的身体——视线刚往下瞥,绪方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目前的身体足以用一个“惨不忍睹”来形容
从胸膛到肚腹,一片血肉模糊像有一颗炮弹贴着他的肚腹爆炸了一样。
四肢中,只有右臂的受创较轻,仅有几处破皮
其他三肢几乎都找不到几片完好的、没被血污所染的肉片
绪方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脑袋倒是没受太多的伤,仅有左额角处破了个较大的口子,大量鲜血顺着这条口子,淌得绪方大半张脸都是血。
每一条创口,现在都在长出着“肉丝”,修复着伤口。
玄正也说过了:他们的“不死之力”并非是万能的。
一旦在短时间之内受了过多、过重的伤势,“不死之力”也会因修复不过来而失去效用。
绪方身上的各处伤都有在修复着——但速度却并不快。
混沌的大脑,此时已经清醒了不少。
昏迷前的记忆片段,此刻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在完全压制住丰臣,胜出仅是时间问题时,丰臣突然伸出左手掌硬接绪方的刺击
被刺穿的左手掌高高举起
突如其来的烟花,射向空中
烟花刚升起,船只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片段是对爆炸始料未及的自己被火浪和冲击波给狠狠掀飞
而在被火浪与冲击波掀飞时,他瞧见了——那时就站在他正对面的丰臣也一并被掀飞了,被掀飞到与绪方完全相反的方向
——丰臣!
意识和记忆全数恢复的绪方,瞳孔一缩,连忙转动视线,查看四方,寻找着丰臣身影的同时,也寻找着自己的刀。
爆炸来得是那么猛烈、那么突然,但即使如此,绪方的双手也一直紧握着他的2柄佩刀。
大自在与大释天仍被绪方紧紧地握于他的左右手之中,见自己的刀没有被炸飞,绪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在意识断绝之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丰臣也跟着他被炸飞了。
对绪方来说他现在最乐意看到的景象,自然而然便是被炸死了的丰臣尸体,而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丰臣仍活蹦乱跳的
然而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怕什么来什么”吧。
在绪方刚四处转动视线,寻找丰臣时——
“哈绪方一刀斋你在这啊哈哈哈我们俩都没死啊”
让绪方的神情不受控制地微微一变的男声,自绪方的身侧传来。
脸色“唰”地一下沉下来的绪方,循着声音,缓缓扭过头看去——
右手提着吉光骨食的丰臣,以略有些蹒跚的步伐,如自地狱而来的恶鬼一般,向绪方缓步走来。
他的两只嘴角,以夸张的弧度上提,展露出一抹充满狂气的露齿笑容。
他的身体,从头到脚,也有着极多的伤口。
他和绪方一样,额角处破了个大创口,大量鲜血顺着这条创口,淌得满面都是。
从胸口到肚腹,一片血肉模糊。四肢也都有着或多或少、或重或轻的伤势。
但显而易见——丰臣所受的伤要比绪方轻上一些,他还能站起来走路,而绪方现在至多只能将身子站起来,便是最佳的证明。
这时,绪方才发现——丰臣的左手还抓着个不知装着何物的漂亮锦盒。
这个锦盒,绪方总感觉有些眼熟,详细端看后,才想起——在琳还没有被间宫他们救走,还在主桅杆下被严加看管时,她的身旁便放置着这个不知装着何物的锦盒。
“虽然知道你是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但没想到你竟不正常到这个地步!”绪方的眼神,锐利地到连用“瞪”这个字眼来形容都显得太过软弱,“竟然将整艘船都给炸了!在你眼里,这艘船上的部下们,都只是一帮可以随意抛弃的人吗?”
绪方挣扎着、提着双刀缓缓站起身。
而在绪方站起来后,丰臣便停下了脚步,不再靠近。
二人就这么在20步不到的间距下,展开对峙。
绪方再蠢,也猜得出来——日辉丸突如其来的爆炸,就是丰臣搞的鬼!
突然用左手掌硬接他的刺击,这只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绪方猜测着:丰臣定是给他的部下定了类似于“若是见到他抬起被刺穿了左手掌,便引爆舰船”的命令。
这条命令,为的便是能在战况不利时,用来与绪方等人同归于尽,避免让绪方等人获胜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只炸死绪方等人,而丰臣靠着被“不死之力”所赋予的强悍生命力活下来,直接靠着“引爆舰船”来反败为胜。
绪方现在不禁感到阵阵庆幸——庆幸着自己有在舰船被引爆之前,让间宫他们先行带着无力战斗的源一和琳撤出这里。
他估算着:在丰臣下令引爆日辉丸时,间宫他们应该已经跑出很远了,不大可能被爆炸所波及。
丰臣是个狂人——绪方早有根据此前所知的所有关于丰臣的情报,知晓了此点。
他知道丰臣是个狂人但他没想到此人竟疯狂到了这种程度
竟在战斗之前,便布置好了这样一记要拉整船人一起去死的疯招
若是可以的话,绪方真想立刻飞扑过去,赶紧结果了这个不知是否还有着什么疯招没使出的狂人。
可尚未恢复完毕的双腿让绪方别说是飞扑了,连走路都稍显吃力
绪方一面紧盯着身前的丰臣,一面检视着自己身体各处的伤势,焦急地等待着伤势尤其是2条腿的伤势的恢复。
“随意抛弃?”丰臣低声重复了遍绪方刚才所述的字眼后,发出低低的嗤笑,“随你怎么说吧。”
“反正我只是单纯地根据战局,下达了我认为最合适的命令而已。”
“就结果来看——我刚才所下的命令,不是很英明嘛。”
丰臣脸上的笑容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狂气。
“虽没将你直接炸死,但也让你伤得不轻呢,绪方一刀斋,你现在还能挥刀吗?”
“你可以过来亲自来试试。”绪方凝然。
——肺部没有受伤很好
周围飘散着恶臭的空气,但还不至于臭到让人连呼吸都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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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方连做了数个深呼吸,确认了自己的肺部没有受创,能够顺畅地吸纳周围的空气后,心绪不禁稍稍一定。
肺部没有受创、还能正常地呼吸,这便代表着——绪方还能使用“源之呼吸”,还能进入“无我境界”。
只要还能进入“无我境界”,便能继续像舰船爆炸之前,压制住丰臣。
此前的战斗已经表露得很明白了——丰臣并没有那个抗衡进入“无我境界”的他的能力。
“哈,还能挥刀吗我想也是啊,毕竟你也是有着‘不死之力’的嘛。”低声笑着的丰臣,笑得两肩都在轻抖,“绪方一刀斋,你应该也瞧出来了吧——我们脚下的舰体残骸,一直在缓缓下沉。”
丰臣垂下眼眸,瞥了眼脚下的甲板。
被炸断成2截的船体,自然是失去了漂浮在海上的能力。
海浪不断拍打着日辉丸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