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怎么跟夷里堇说话呢?”伊丽琪来到萧昙观身边,手按刀柄,厉声斥责。
“你个蒙古女人,懂什么?公决大会上,斡耳朵成员皆可提出疑问,而不受到夷里堇的斥责!”风萨满萧图古也站了出来,向台下大声道:“孟邈身为宋将,烧了我们的家园,该杀不该杀先放一边,但出来受审,面对大家,总是应该的吧!大家说,是不是!”
契丹人恩怨分明,说白了,就是十分记仇,萧图古这么一煽动,大家又想起了自己家园被焚毁的惨象,齐声喊道:“出来!出来!出来!”
萧昙观见台下百姓的架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些淳朴而无知的百姓心底的仇恨一旦被翻起,他们满腔热血真的可以毁天灭地。可如果不把孟邈拉出来,自己夷里堇的位置,也保不住。他叹了口气,朝伊丽琪挥了挥手,让她去孟邈的房间,把孟邈带出来,这才对大家道:“大家不要乱,一切是非,皆有公论!”
伊丽琪明白萧昙观的意思,带着十名强壮的卫兵,举着大盾,来到了孟邈屋前。她连敲了三次门,都没有人应声,她再往里推时,门却纹丝不动。她感觉不对,这门里面没有门闩,怎么还推不动?她后退两步,一脚将门踹开,听得里面砰砰连声,再看时,刚才却是桌椅堵住了大门。
伊丽琪进了门,见孟邈在床上,正襟危坐,白蕴冰双臂伸开,挡在他身前,身子颤抖,咬牙切齿,盯着伊丽琪,仿佛一只雏鸟,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伊丽琪走上前去,拿过手枷,躬身行礼,道:“孟将军,契丹百姓有请。”
“你……你要干什么?他得病了,不能出去!”白蕴冰大声嘶吼,双手不停地向外推伊丽琪。
伊丽琪见白蕴冰披头散发,双目红肿,血丝满布,哪还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她心中怜惜,却只能安慰道:“白姑娘,你放心,我和夷里堇,一定会保护孟将军安全。”
“不,不!你信么?你听外面百姓的呼喊,如果三哥出去了,他会被撕成碎片的!”
“小妹,你让开吧。”孟邈下了床,缓缓地道:“一个人总得面对自己的错误。”
“这不是你的错误!这是宋和契丹百年的恩怨!你只是一个将军,在尽你的职责!”白蕴冰连连跳脚,指着外面,大声道:“是他们,他们做了错事,却让你来承担,我要见皇帝,我要见丞相……”
“小妹!”孟邈厉声呵斥:“你是大宋的官员,应该知道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他叹了口气,把怀中玉佩交到白蕴冰手里,道:“你一定能活着回去,把这个带给你苏师姐,并且告诉她,如果我死了,别为我报仇,这样只能让更多的人痛苦。”
白蕴冰接过玉佩,已是满脸泪水,拽住孟庙的衣袖,道:“三哥,你真的不能和她走!”她又拉住伊丽琪,哀求道:“伊丽琪,你个好人,也是我唯一的外族朋友,你一定要保护三哥,一定要……”
“伊丽琪姑娘,带我走吧。”孟邈一拂衣袖,将手伸到枷锁里,昂然走出大帐。
“看,孟邈出来了,孟邈出来了!”
“杀了他,杀了他!”一些年轻后生奋袖出臂,就要冲上前夺人。
“保护!”伊丽琪一声令下,十名士兵架起大盾,将两人围在中间,向将台走去。这十人都是伊丽琪遴选出来的铁镜部族精锐,虎目顾盼之下,自有一股威势,再加上这些人是夷里堇的卫队,冲在前面那几名激进后生,还是停住了脚步,只是拿起雪团石块,向这面砸来,但这都可以被大盾挡下来。
“杀了他!”
“千刀万剐!”
“点天灯!”
孟邈站上了将台,内心却无比唏嘘,十天前,他就是在这里点将,带着两千骑兵,趾高气扬的出征。然而今日来到台上,却是被契丹百姓审判。
下面百姓依旧呼喊不绝,萧昙观连连挥手,才让下面安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萧图古,问道:“风萨满,您认为孟邈该杀,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孟邈烧了我们的帐篷,对么?”
“不错!就是此原因!”萧图古仰头望天,白须飘扬。
萧昙观点了点头,又问孟邈:“孟将军,你烧掉我们的帐子,是出于你的本心么?”他说完,又低声道:“孟将军,你的回答,将关系着你的生死。”
孟邈点了点头,答道:“当时是出自本心。”
此言一出,下面更是一片大哗。
“夷里堇,急速处决!”“杀了他!”
伴随着怒吼,石块雪团也纷纷往台上丢掷,连萧昙观都被雪团砸中了脑袋。
“安静!!”伊丽琪一声怒喝,抽出鬼哭镝,拉满弓弦,射向天空。
凄厉的鸣镝让众人打了个寒颤,也再次让现场平静。萧昙观擦了擦额头上的雪花,又问道:“孟将军,那你现在,还会选择去烧帐篷么?”
“我想我不会了。”孟邈叹了口气,道:“不论宋和契丹间有何恩怨,但对于双方百姓,却是无辜的。”